从现有的上市公司舞弊案例来看，上市公司可能在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上存在造假，可分类为单项造假和组合造假。单项造假一般是单纯资料流的造假；组合造假是同时在资料流和资金流上造假，或者不惜耗费更多代价同时操纵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
根据证监会网站的披露，我们统计得出，2001年到2020年我国共有149家企业由于存在舞弊行为而受到处罚。根据证监会处罚公告的具体描述，我们手工整理后，得到以下统计结果：从2001年到2020年被处罚的149家企业中，有79家企业存在单纯的资料流造假；68家企业存在资料流和资金流两种情况的造假;还有2家企业是同时存在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三种情况的造假。从我国因存在舞弊而被处罚的上市公司的情况来看，有一半左右是单纯的资料流造假，但是由于企业内部情况的差异，再加上监管日趋严格，一些企业的造假手段也变得更为复杂和具有迷惑性，它们除了资料流上存在造假，会同时操纵资金流和实物流，以配合资料流的造假。以下将通过一些典型的案例分别介绍这三类舞弊行为。
首先是只存在资料流方面的舞弊行为。资料流包括会计凭证、账簿、报表等等各种记录材料。显然，资料流的舞弊是企业舞弊的最终目的，因为财务数据是企业实现各种目标的重要契约数据。资料流的舞弊也存在多种形式，比如企业违反会计准则，通过少提折旧摊销和资产减值、推迟确认费用、提前确认收入等方式达到虚增利润的目的。但这种舞弊不一定适合所有企业所有的时间点，也不适合以前会计年度已经长期多年存在这类舞弊的企业。例如，一些企业由于少提了坏账准备导致应收帐款金额巨大，由于少提了存货跌价准备导致期末存货金额占比很大，就容易引起外部关注，从而不方便继续在这方面操纵利润了。同时，由于以前年度已经提取了比较少的坏账准备和存货跌价准备，当年要实现同样的利润增加的目标时，在继续减少坏账准备和存货跌价准备这方面下手将会受限。此时，一些企业就开始虚构交易。虚构交易是我国非常常见的舞弊手段，典型的例子为银广夏财务造假案。银广夏除了采用少计销售成本、少计管理费用、少计经营费用等手段虚增利润外，还采取伪造销售、采购合同和发票，伪造银行票据、海关出口报关单，伪造所得税免税文件等手段，致使1999年和2000年银广夏虚增利润超过2亿元。
应对单纯的资料流舞弊，最好的方法是提高对企业现金流和实物流的重视程度，认真分析其现金流和实物流是否与企业披露的资料流相匹配。
其次是同时操纵资料流和资金流的舞弊行为。为了配合资料流的造假，企业有可能进行资金流的操纵，使财务造假更加具备迷惑性。通俗地讲，就是企业故意将资金进行体外循环，再配合虚假的会计记录，以此达到粉饰报表的目的。相对于单纯的资料流造假，在以现金流来配合资料流造假时对公司的资金要求更高，因为企业需要存在足够的资金流来配合资料流的造假。这方面典型的例子包括东方电子、万福生科、新大地等。如万福生科以采购的名义将公司自有资金作为预付款支付给农户和粮食经纪人，但实际上这些资金多数汇入其控制的银行账户，随后将其账户内的采购预付款作为销售回款转入公司账户中，通过多次循环来放大收入。
虚假信息由于有资金运作的配合，显得看上去更具真实性，也加大了审查难度。针对此类造假，审计师需要查证资料流和资金流是否具有对应的真实的实物流，关注实物资产的来龙去脉，以确保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三者的一致性。
最后是同时操纵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的舞弊行为。为了使虚假的交易更加逼真和迷惑人心，有些企业不惜付出更多成本，通过操纵实物流来配合资料流和资金流的造假。例如设立账外库房进行货物转移、货物发出后再通过其他路径转回等。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江苏雅百特在2015和2016年进行的财务造假。雅百特通过虚构海外工程项目、虚构建材出口贸易、虚构国内建材贸易等方式，在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三方面同时进行造假。
(1)在资料流上，雅百特虚假提供木尔坦项目的合同金额、施工期间、毛利率、回款方式、建筑风格等资料;另外，公司还利用其控制或安排的公司，签订无真实需求的购销合同、伪造出入库凭证，伪造工程进度单、人工成本计算单、材料成本等相关资料。
(2)在资金流上，2015年9月至2016年3月，雅百特通过向中国香港、迪拜、美国、马来西亚等地的16家第三方公司以大批小额方式取得木尔坦项目工程回款，制造海外回款假象;2015年，利用其控制或安排的公司，通过部分销售客户银行账户并向其支付一定资金通道费的方式，伪造“真实”的资金流。
(3)实物流方面，雅百特将报关出口至巴基斯坦的建筑材料运送至香港、新加坡等地，然后再安排有关公司将货物进口回中国，制造项目施工假象；将报关出口至安哥拉的货物运送至香港，然后再由其控制的关联公司将货物进口回中国。
涉及到资料流、资金流以及实物流的舞弊行为通常设计得更为精细，对于外部人员的迷惑性更大，企业似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但是审计师仍有方法找到相关证据，原因在于，企业不可能操纵所有的实物流，只能操纵一小部分实物流。审计师和外部投资者仍然可以通过观察完整的实物流转状况来发现舞弊行为。
比如，雅百特只是操纵建筑材料的运转，不可能真正操纵巴基斯坦项目的建造，审计师直接飞到巴基斯坦观察项目的情况就可以获知项目的虚假。
同时，由于成本、时间、精力和能力等的限制，企业不可能操纵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所有的细节，因此连贯和仔细认真核对和检查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也容易会发现这类舞弊现象。
比如，从证监会对众华所的处罚可得知：
(1)雅百特销售货物实际的报关出口时间早已超出合同约定之限，众华所却并未关注，仅获取了部分报关单，便得出交易真实的结论。
(2)众华所在审计雅百特向安哥拉出口货物时，审计底稿中除收集了销售合同和报关单外，未获取能显示货物实际运输目的地的货物提单等证据，以证明雅百特出口至安哥拉的货物实际运抵安哥拉。这些都说明雅百特没有也不可能操纵所有的资料流，以使其看上去完全合理。审计师如若仔细核查，仍然有很多办法应对同时存在资料流、资金流和实物流舞弊的行为。
大咖简介：
雷倩华，华南理工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盈余质量、审计质量、公司治理和资本市场等方向，曾经或正在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和面上项目各一项，主持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广东省软科学项目和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等省部级项目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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